“曲率引擎?那是什么东西?”
“科幻小说里看来的吧?这小子想干什么?”
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。
孙建华的眉头皱了起来,他敲了敲桌子:“付成同学,请不要用这些哗众取宠的比喻来混肴视听!我们现在要听的是事实报告!”
“孙主任,我接下来要讲的,就是事实。”
付成转过身,拿起粉笔,在巨大的黑板上写下两个词。
“追赶”与“超越”。
“我们和霓虹国在半导体领域的差距,在座的各位老师比我更清楚。。这个差距,不是五年十年,而是可能长达二十年,甚至三十年。”。他们吃肉,我们最多喝口汤,甚至连汤都喝不上。”
一个戴着眼镜的老教授举手提问,他是孙建华请来的化学系专家,姓王。
“付同学,你的意思是,我们应该放弃现有成熟的技术路线?这未免太异想天开了。科研要脚踏实地。”
“王教授,我不是说放弃,而是说,我们应该在脚踏地的同时,抬头看看另一条路。”
付成在黑板上,画了一个简易的原子结构图。
“大家都知道,光刻的精度,取决于光源的波长。紫外光的极限就在那里。但如果我们换一种‘光’呢?”
他用粉笔重重地点在原子核的位置。
“用高能粒子束,轰击原子,使其内层电子跃迁,从而释放出的能量。那不是紫外光,而是波长短上几百倍的——软x射线!”
“x射线光刻!”
台下的钱立人教授眼睛猛地一亮。
这个概念并不算完全新鲜,在一些前沿论文里有过提及,但都认为是几十年后的技术,太过遥远。
孙建华冷笑一声:“x射线?付成同学,你知不知道产生稳定、高强度的x射线源有多困难?这比搞深紫外光源难上百倍!你的想法,根本没有工程实现的可能性!”
“是的,常规手段很难。”付成坦然承认,“但谁说我们一定要用常规手段?”
他擦掉黑板上的图,开始画一个新的、极其复杂的设备示意图。
“我在一本很老的苏联物理笔记上,看到过一个有趣的现象,叫做‘z箍缩’。”
“通过在极短时间内,向环形等离子体注入超强电流,利用洛伦兹力,可以将等离子体瞬间压缩到极高的温度和密度。在这个过程中,它会释放出无比强烈的软x射线脉冲。
“这,就是我们的‘曲率引擎’!”
整个会场,安静了下来。
“z箍缩”这个词,对在场绝大多数人来说,都太过陌生和遥远。
这是属于可控核聚变前沿物理学的范畴。
用一个搞核聚变的东西,来做芯片光刻?
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!
孙建华旁边的另一位物理系专家,张教授,忍不住开口了。
“胡闹!简直是胡闹!z箍缩现象极度不稳定,能量释放难以控制,就象是在芯片上引爆一颗微型炸弹!你这是想刻蚀芯片,还是想摧毁芯片?”
付成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。
“张教授,您说得对,传统的z箍缩确实不稳定。但,如果这种‘不稳定’,本身就是可以利用的呢?”
他指向了黑板上的图。
“在参观霓虹国实验室时,一位茶道师不小心打翻了茶水,在宣纸上留下了一片不均匀的水渍。这给了我一个启发。”
“扩散,本身就是不均匀的。等离子体在箍缩过程中的不稳定性,导致的能量密度不均匀,是不是也可以看做一种‘扩散’?”
“既然它必然不均匀,我们为什么非要强求它均匀?我们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,去主动适应这种不均匀?”
他拿起另一支颜色的粉笔。
“我们可以创建一个动态补偿模型!通过在腔体周围布置高精度的磁场线圈和多个靶点,实时监测等离子体云的密度分布,然后用算法瞬间调整磁场形态,对能量过强的局域进行抑制,对能量不足的局域进行诱导增强!”
“我们追求的,不是静态的均匀,而是动态的、在整个曝光时间内积分效果的‘相对均匀’!”
他一边说,一边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连串令人头晕目眩的偏微分方程。
那是描述等离子体在电磁场中运动的复杂流体力学模型。
台下的陈默,看到那一串方程,呼吸都急促了。
他飞快地在自己的本子上验算着,越算眼睛越亮。
“天才……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!”他喃喃自语。
而台上的几位专家,已经完全愣住了。
他们本想从工程角度攻击付成的“异想天开”,可付成直接甩出了一套他们闻所未闻的理论物理模型。
想反驳?
可以。
先解开这组方程再说。
化学系的王教授不死心,试图从自己的专业领域找回场子:“就算……就算你的理论可行,你说的这种等离子体反应,对反应室的腔体材料有极其苛刻的要求!需要耐超高温、耐强腐蚀,现有的材料根本做不到!”
“王教授问到点子上了。”付成点点头,显得很有礼貌。
“传统材料当然不行。液态金属壁’的复合防护方案呢?”
“在腔体内壁,用强磁场约束住内核等离子体云。同时,让熔融态的液态锂或者液态锡,像瀑布一样在内壁表面流动,形成一层不断更新的‘液体墙壁’。”
“这层液体墙不仅可以吸收绝大部分泄露的热量和高能粒子,还能主动捕捉反应产生的杂质。更重要的是,它被损坏了也无所谓,因为它本身就是不断流动的液体!”
所有人都被这一个接一个超前的、疯狂的,但逻辑上却又能自洽的构想给震住了。
动态补偿、液态金属壁……
这根本就是一场未来科技的发布会!
系主任陈国维,一直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。
而钱立人教授,则是显得很激动。
孙建华的脸色,则变得很难看。
他发现,自己准备的所有问题,都变得那么可笑,那么不值一提。
他想打断,想呵斥,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口。
因为付成展现出来的知识深度和广度,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。
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审问一个学生,而是在接受一个更高维度文明的启蒙教育。
付成讲完最后一个字,将只剩一小截的粉笔头放在讲台上,再次向台下鞠躬。
“我的报告,结束了。谢谢大家。”
雷鸣般的掌声,从后排开始,迅速蔓延了整个会场!
最先鼓掌的,是赵卫东、张伟他们。
然后是班长林晓梅和班里的同学。
紧接着,是那些来看热闹的外系学生。
最后,连主席台上的一些年轻老师,也忍不住开始鼓掌。
掌声经久不息。
孙建华坐在椅子上,脸色难看到了极点。
他知道,他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然而,就在掌声即将达到高潮时,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“我有一个问题!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化学系的才女,另一个重点课题组的内核成员,秦雪,站了起来。
她一直视付成为最大的竞争对手。
此刻,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争强好胜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困惑的表情。
“付成同学,我承认,你的构想非常精彩,甚至可以说是伟大。”
“但是,我不相信,这所有的一切,包括z箍缩的动态补偿模型,液态金属壁的方案,都是你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日本之行里,靠着‘一杯茶的灵感’就能想出来的。”
“这不符合科研规律。”
“我想知道,这些超越时代的技术构想,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
这个问题立刻刺破了现场狂热的氛围。
是啊。
太妖孽了。
这不科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