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婶的提醒,就象一块石头,在付成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里,激起了圈圈涟漪。
一个刘胖子,只是个厨子,充其量在食材上动动手脚,手段直接又粗暴,容易防备。
但一个后勤科长刘进,能动的地方就太多了。
水电、维修、物资发放……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,却能实实在在地恶心人,让你有苦说不出。
付成很清楚,这帮常年在机关里混的老油条,玩起“软刀子”来,一个比一个精通
果不其然,麻烦第二天就来了。
这天傍晚,天气说变就变,刚才还是晚霞满天,转眼间就乌云密布,一场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,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,噼里啪啦作响。
付成和郑伊玲刚吃完饭,郑伊玲正在灯下,用付成给她买的练习本和铅笔,一笔一划地抄写着自己的名字。付成则在旁边,看着一本从旧书摊淘来的高中数学课本。
就在这时,屋顶上载来“滴答、滴答”的声响。
起初还很轻微,混在哗哗的雨声中几乎听不见。但随着雨势越来越大,那声音也越来越密集,越来越清淅。
付成放下书,抬头一看,靠近窗户的那一块天花板,已经渗出了一片巴掌大的暗黄色水渍,象一块丑陋的伤疤。
水渍的中心,一滴浑浊的水珠正颤颤巍巍地积聚着,终于不堪重负。
“啪嗒。”
水珠落在地上,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。
紧接着,第二滴,第三滴……
很快,天花板上的水渍扩大了一圈,屋里就下起了小雨,地上迅速积起一小摊水。
“漏……漏雨了。”郑伊玲放下铅笔,有些慌乱地站起来,看着地上的水渍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“别急。”付成眉头紧锁,他早就料到这老破小顶楼会有问题,但没想到问题来得这么快,这么猛。
他搬来家里唯一的一个脸盆,放在漏水最严重的地方。
但这只是杯水车薪。
漏水点不止一个。很快,床铺上方的天花板也开始滴水,然后是门口,整个屋子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漏勺。
他们分到的是顶楼,房子老旧,屋顶的沥青防水层早就老化开裂了。
之前一直没下这么大的雨,问题没有暴露出来。
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,把所有隐藏的问题都冲刷了出来。
“我去找人!”付成当机立断。再这么漏下去,屋里就没法待了,床铺湿了,晚上睡哪?
他披上一件破旧的塑料雨衣,冲出家门,直奔医院的后勤科值班室。
值班室里,只有一个五十多岁,头发稀疏的值班老头,正靠在椅子上,听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剧,昏昏欲睡。
“师傅,你好,三号家属楼401漏雨了,漏得非常厉害,能不能麻烦您安排人去修一下?”付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客气地问道。
老头掀了掀眼皮,懒洋洋地说:“下这么大雨,黑灯瞎火的,怎么修?屋顶那么滑,摔下来算谁的?等雨停了再说。”
“可是屋里东西都快被淹了!这没法住人了!”付成强压着火气。
“那就先找东西接一下嘛。”老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,“全院那么多房子,又不是你一家漏。都说了,等雨停了,我会登记上报的。急什么?”
付成盯着他那张油滑的脸,追问道:“那什么时候能修?”
“上报了,等刘科长批,批了,再去仓库领材料,再找维修队的工人排班。走流程嘛,哪有那么快。快的话三五天,慢的话……个把月也正常。”
老头说完,直接翻了个身,用后背对着付成,一副“别来烦我,不然让你等一年”的架-势。
付成明白了。
这就是刘进的授意。
一个“拖”字诀,就能让他焦头烂额,生不如死。
他知道跟这个值班老头说再多也没用,他只是个传话的。
付成转身冒着大雨回了家。
屋里,郑伊玲已经手忙脚乱地把床铺往唯一还算干燥的墙角挪,地上的锅碗瓢盆,但凡能接水的,摆了一地,叮叮当当地接应着来自天花板的“交响乐”。
看着她被淋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,狼狈又无助的样子,付成心里的火“噌”地一下就上来了。
欺负我,可以。
但你们不该让她也跟着遭这份罪。
“付成,怎么办啊?”郑伊玲看到他回来,象是找到了主心骨,声音都带着哭腔。
“没事。”付成脱下湿透的雨衣,眼神却变得异常冰冷。
他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黑沉沉的雨幕,脑子飞速转动。
硬碰硬,肯定不行。刘进是后勤科长,维修的事他说了算。自己一个临时工,去找他理论,只会被他用各种规章制度搪塞回来,最后还得吃个不懂规矩的处分。
必须想个办法,让他不得不修,而且是马上修!
付成的目光,穿过雨幕,落在了楼下不远处,另一栋家属楼的某个窗户上。
那里,灯火通明,是整个家属区唯一装了新式铝合金窗的房子。
那是马智文的家,就在他家楼下,301室。
他回头对郑伊玲说:“伊玲,你先收拾一下贵重东西,把书本都包好。我们今晚可能得换个地方住。”
然后,他走到角落那台老旧的黑色拨盘电话前,拨通了马智文家的号码。
这是他成为“御厨”后,马智文的秘书给他的,方便联系工作,说是有任何紧急情况都可以打。
电话响了几声,被接了起来。
“喂,谁啊?”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传来,带着几分被电视剧打扰的不耐烦。
“你好,请问是马副院长的家吗?我找马副院长,我是食堂的小付。”付成客气地说。
“我爸在洗澡。什么事啊?工作上的事明天去办公室说不行吗?真烦人。”女孩的语气更不耐烦了,显然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。
付成知道,这肯定是马智文的独生女,马琳琳。
“不是工作上的事。”付成语气一转,变得焦急万分,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恐,“是关于您家房子的事!十万火急!”
“我家房子?我家房子怎么了?”马琳琳果然被唬住了。
“我住您家楼上,也是401。我家现在漏雨漏得跟水帘洞一样!我怕……我怕这水渗下去,会影响到您家啊!”
付成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,很夸张。
“我们这栋楼的线路都老化得不行,万一屋顶的水渗下去,顺着墙体流到电线槽里,引起短路跳闸都算轻的,要是半夜里打个火花,着了火……那后果不堪设想啊!楼上楼下的,谁也跑不了!”
“什么?!”电话那头的女孩尖叫起来,“漏水?还会着火?!真的假的?你别吓唬我!”
“我哪敢吓唬您啊!太危险了!我本来想找后勤科,但他们说要等雨停了走流程。可这万一出事,哪里等得了!人命关天啊!”付成继续添油加醋,把事态的严重性拔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。
“你等着!你别挂电话!我马上叫我爸听电话!”
女孩“啪”地一下把电话放下,很快,浴室里传来水声停止的声音,接着是马智文沉稳又带着一丝怒气的声音。
“小付,怎么回事?慢慢说。”
付成把刚才那套说辞,又声情并茂地重复了一遍,着重强调了“线路老化”、“火灾隐患”和“人命关天”。
马智文是军人出身,安全意识极强。一听到“火灾隐患”四个字,他的语气立刻严肃起来。
“我知道了。你在家里等着,哪里都别去。”
说完,他就挂了电话。
不到十分钟,付成家的门被“砰砰砰”地敲响了。
门外,站着后勤科长刘进,还有两个穿着水鞋的维修工。三个人都打着伞,衣服却湿了大半,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,活象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刘进看到付成,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哎呀,小付啊,你看这事闹的。这么大的雨,我也是刚接到马副院长的电话,才知道你家漏雨这么严重。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?”
他心里把付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。
这个小王八蛋,居然直接把电话打到院领导家里去了!
这不是告状,这是直接上眼药啊!而且还是用火灾这种事来上眼药,谁敢怠慢?
“刘科长,真是太麻烦您了,这么大的雨还让您亲自跑一趟。我这不是怕给您添麻烦嘛,就先报给值班室了。”付成一脸“感激涕零”又带着“委屈”的表情。
“不麻烦,不麻烦,为人民服务嘛。”刘进咬着后槽牙说,目光扫过屋里满地的锅碗瓢盆,眼角抽搐,“赶紧的,上去看看!必须马上解决!不能让领导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!”
他特意把“领导”两个字咬得很重。
两个维修工苦着脸,在付成的指引下,架着梯子,冒着大雨爬上了湿滑的屋顶。
刘进站在屋里,指挥着工人,看着满地的狼借,心里第一次对付成生出一种无力感。
他本来想用这个法子好好晾付成几天,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。
谁能想到,这家伙路子这么野,根本不按套路出牌!
付成给他倒了杯热水:“刘科长,喝口水暖暖身子。”
刘进看着付成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,感觉自己象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这家伙,象个泥鳅一样,滑不溜手,根本抓不住把柄。
大雨中,两个维修工在屋顶上忙活了快两个小时,总算用备用的油毡布和沥青,把几个大的漏洞暂时堵住了。
雨还在下,但屋里总算不滴水了。
刘进临走前,用力地拍了拍付成的肩膀:“小付啊,以后有这种事,直接呼我嘛,别走值班室那套了,太慢。我呼机号你记一下……”
“我这不是怕给您添麻烦嘛。”付成笑道。
“不麻烦!”刘进几乎是吼出来的。他怕了。他怕再来这么一出,马智文会真的以为他刘进是个不干实事、只会在领导面前表现的废物。
看着刘进狼狈离去的背影,付成关上门,长出了一口气。
【叮!
系统面板上跳出一条奇怪的提示,但很快就消失了,也没有增加积分。
他打起精神,和郑伊玲一起收拾屋里的残局。
郑伊玲看着他,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小星星。在她眼里,付成简直无所不能。天大的难题,到了他手里,好象总能迎刃而解。
接下来的几天,刘进果然消停了。屋顶也很快被彻底翻修了一遍,刷上了崭新的沥青。
他利用这段时间,一边给郑伊玲上课,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赚到更多的钱。他母亲的病,需要长期治疔,光靠医院这点工资,根本不够。更何况,他还有一个系统升级的目标——赚到一千块。
这天,他去医院看望母亲周蕙兰。
周蕙兰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些,能在付成的搀扶下坐起来一会儿了。但付成能看出来,她的身体依旧虚弱,脸上没什么血色。
付成给她削着苹果,周蕙兰看着他,忽然开口道:“成子,你跟那个姓张的主任,走得太近了。”
付成的动作一顿。
“妈,他人还不错,帮了我们不少忙。”
“他看伊玲那个姑娘的眼神,不对。”周蕙兰的声音很轻,但很清淅,透着过来人的洞察力,“像狼看羊。你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,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,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。她微微闭上眼,似乎说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。
“妈?您怎么了?”付成心里一紧,立刻察觉到不对劲。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苹果和刀,伸手去探母亲的额头。
——滚烫!象一块烧红的烙铁!
“发烧了!”付成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心瞬间沉到了谷底。他猛地转身,第一时间按下了床头的机械按铃。
几乎是铃声响起的瞬间,病房门被推开,一个护士正准备进来做例行检查,看到付成慌乱的神情和周蕙兰异常的状态,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。
“护士!快!我妈发高烧了!”付成焦急地喊道。
护士快步上前,迅速将体温计夹好,几分钟后拿出,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:“不好了!三十九度八!是术后并发感染,我马上去叫医生!”
付成冲到床边,看着母亲的嘴唇开始干裂,呼吸变得急促粗重,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。他手足无措,刚才削了一半的苹果从床沿滚落,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医生很快赶来,检查过后,眉头紧紧锁了起来。
“情况不太好。先用常规的抗生素和退烧药,观察一下。”
然而,一下午过去,一瓶又一瓶的药水输进去,周蕙兰的体温却丝毫没有降下来的迹象,反而有继续升高的趋势。
张浩宇闻讯赶来,假惺惺地安慰付成:“小付,你别急,医生们都在想办法。”
他嘴上这么说,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。付成这小子最近太跳了,他妈要是出点事,正好可以敲打敲打他。
付成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他知道,再这样烧下去,人就危险了。前世的悲剧,似乎又要上演。
他猛地想起了系统奖励的那盒药。
——稀有物品:一盒特效退烧药(西联邦产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