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啥玩意儿?你看上谁了?”付成掏了掏耳朵,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赵卫东,这个一米八七的汉子,平时在球场上横冲直撞,此刻却象个犯了错的小学生,脸红到了脖子根。
“就……就外语系的,叫孙晓燕。”他小声说,“我们高中一个学校的,不过不熟。上次在图书馆看见她,觉得……觉得她笑起来特好看。”
这事儿一下就在302宿舍炸开了锅。
另一个舍友,来自西北的马刚,一拍大腿:“这有啥难的!直接上啊!告诉她,我,赵卫东,自动化系的,想跟你处对象!行就行,不行拉倒!咱西北汉子,不搞那些虚的!”
正在看书的陈默推了推眼镜,慢条斯理地开口:“不妥。根据《追求行为的成功率分析》,直接表白属于高风险策略,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五。我建议分三步走。”
陈默煞有介事地竖起三根手指。
“第一步,信息采集。摸清目标的课程表、活动范围、兴趣爱好。”
“第二步,创建弱连接。通过‘偶遇’、‘借书’等方式,制造不超过五次的非正式接触,让她对你产生初步印象。”
“第三步,发起定向邀请。以‘讨论问题’或‘参加同乡会’等正当名义,进行首次一对一接触。若对方同意,则成功率可提升至百分之五十以上。”
一套流程下来,听得赵卫东头都大了。
“陈默,你这是搞科研还是追姑娘?”马刚吐槽道,“等你的弱连接创建完,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!”
付成在一旁听得直乐。
这就是八十年代工科男的单纯,可爱又可笑。
他想起自己和郑伊玲。
他为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?
没有。
“老赵,”付成开口了,“陈默的思路对,但方法太死板。马刚的直接也对,但太鲁莽。”
“那你倒是说个办法啊!”赵卫东急了。
“她不是外语系的吗?”付成想了想,“你去旁听一节她们的专业课,比如英语精读。你就坐在后面,认真听,认真做笔记。下课后,拿着你记得满满的笔记,去‘请教’她一个你‘没听懂’的问题。”
“啊?我去听英语课?”赵卫东一脸为难,“我一听那个就犯困。”
“这就叫投其所好,创造共同语言。”
付成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你一个学自动化的,跑去认真学英语,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。她会觉得你这个人认真、好学。比你送一百朵花,说一万句‘我喜欢你’都管用。记住,别一开始就暴露目的,先从做个‘好学的同学’开始。”
赵卫东听得一愣一愣的,随即茅塞顿开,用力点头:“我懂了!就这么办!成子,你真是我的军师!”
【叮!
帮室友解决了“人生大事”,付成自己的难题却还没头绪。
用分立组件搭建放大器,理论上可行,但魔鬼在细节中。
他需要更深厚的理论知识来指导实践。
第二天,他没有一头扎进实验室,而是去了学校的公告栏,仔细查看最近的学术讲座安排。
一个标题吸引了他。
《从麦克斯韦到薛定谔的猫:物理学中的思想实验与哲学思辨》,主讲人:周伯谦,物理系荣休教授。
直觉告诉他,应该去听听。
讲座在一个小阶梯教室举行,来的人不多,大多是物理系的研究生和一些白发苍苍的老教授。
付成一个工科学生坐在里面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周老先生讲课天马行空,从热力学第二定律扯到信息熵,再从量子叠加态聊到并行宇宙。
在提问环节,付成站了起来。
“周教授您好,您刚才提到量子隧穿效应,我想请问,在宏观尺度下,比如在半导体pn结中,大量电子的集体隧穿行为,是否可以被看作是一种概率波的宏观显现?这种行为的数学描述,是否能借鉴流体力学中的某些模型,来简化计算?”
这个问题,瞬间将最前沿的理论物理,拉回了工程应用领域。
周伯谦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,他对付成还是有印象的,之前上过自己的课:“你这个问题很有意思。把微观的、离散的量子行为,用宏观的、连续的场论来近似描述,这是从物理学家到工程师都梦寐以求的桥梁。”
讲座结束后,周伯谦没有直接离开,反而找到了付成。
“一起走走?”老教授发出了邀请。
付成受宠若惊,连忙跟上。
两人一老一少,漫步在清晨的林荫道上。
周伯谦没有再聊高深的物理,反而问起了付成的项目。
付成简要地将等离子体刻蚀的原理,以及现在遇到的放大器芯片的困境,都和盘托出。
“所以,你们想用一堆电阻、电容和三极管,搭出一个高速放大器?”周伯谦听完,停下脚步,笑了,“有魄力。”
“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”付成苦笑。
“不。”
周伯谦摇了摇头。
“你知道最早的无线电报是怎么实现的吗?马可尼那帮人,连个象样的真空管都没有。”
“他们用自己绕的线圈,用磨的铜片做电容,甚至用酸溶液做检波器。工具,永远是为思想服务的。当思想走到工具前面时,思想的拥有者,就必须亲手去创造工具。”
不远处,一个穿着运动短裤的短发女生正在草坪上做着准备活动,身姿矫健,充满了青春的活力。
正是校田径队的何小曼。
“小曼!今天又这么早啊!”周伯谦笑着跟她打招呼。
何小曼看到周教授,立刻跑了过来:“周爷爷好!咦?这不是那个篮球高手书呆子吗?”她看到了付成,眼睛一亮。
“什么书呆子,这是我们华清未来的大科学家。”周伯谦开着玩笑,“好了,你们年轻人聊,我这老头子得去遛狗了。”
老教授背着手,悠悠地走远了。
“喂,书呆子,没看出来啊,你和周教授还挺熟的。”何小曼一边压着腿,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付成。
付成没理会她的调侃,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周教授的话。
“创造工具……”
他突然明白了。
自己一直以来的思路,是“替代”。
找一个东西,去替代那个军工芯片。
而周教授给他的启发是“创造”。
不是去模仿那个芯片,而是根据自己的须求,用最基本的组件,创造一个全新的、独一无二的、只为这个项目服务的“工具”!
这个“工具”可能很丑,很笨重,功耗很高,但只要它能完成“高速放大”这一个内核任务,就足够了!
他转身就往实验室的方向跑。
“喂!你跑什么啊!”何小曼在后面喊。
付成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,他已经等不及了。
他要立刻回去,推翻之前的方案,重新设计一个专属于他们的“放大器模块”!
刚冲到实验室楼下,就看到钱立人教授和吴思源教授站在门口,两人脸色凝重,似乎在争论着什么。
“老钱,我说了,这不可能!”吴思源教授的声音很大,“用分立组件实现每秒上万次的浮点运算响应速度?你这是物理学,不是玄学!寄生电容和电感会把你的信号变成一团浆糊!”
钱立人看到付成,象是看到了救星:“付成,你来得正好!你跟老吴说说你的想法!”
付成还没开口,吴思源就将一叠图纸拍在他面前,语气严厉。
“付成,我知道你天分高。但科学,要脚踏实地!你画的这个电路,理论上完美,但现实中,每个焊点,每根导线,都会产生你无法预测的‘寄生效应’。”
“你想用它来控制高速变化的等离子体?我告诉你,它只会给你带来一场灾难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