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2点35分,京城的天空透著一层薄薄的灰,像是被水洗过的宣纸,阳光时隱时现。
顾临川站在恭王府右侧的南宫房胡同口,手里攥著手机,导航软体上的小红点明明近在咫尺,可眼前错综复杂的胡同巷子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把他困在了原地。
他皱了皱眉,又看了眼刘艺菲发来的定位——“云棲茶馆,前海边上,三楼靠窗”。
按理说,摄影师的方向感不该这么差,可偏偏他就是个例外。
十分钟过去了,他在同一家炸酱麵店门口绕了三圈,老板甚至探出头来问:“小伙子,迷路了?”
最终,他深吸一口气,点开微信,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两秒,发出一条消息:“我可能迷路了。”
与此同时,茶馆三楼的包厢里,刘艺菲正托著腮帮子看窗外的前海。湖水泛著细碎的波纹,几只野鸭慢悠悠地划开水痕。
小橙子在一旁咔嚓咔嚓地嗑瓜子,突然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:“茜茜姐,你確定顾大摄影师能找到这儿?这胡同弯弯绕绕的,我上次来还走错呢。”
刘艺菲刚要反驳,手机“叮”地一响。她低头一看,屏幕上跳出的消息让她愣了一秒,隨即拍著桌子笑出声:“天吶!他真的迷路了!”
小橙子凑过来一看,也跟著笑趴了:“不是吧?摄影师不是应该对地形特別敏感吗?”
刘艺菲擦了擦笑出的眼泪,手指飞快打字:“顾老师,你这算不算『镜头里的世界清晰,现实里的路標模糊』?(猫头偷笑)”
发完又补了条实时位置共享,对小橙子挥挥手:“去门口接一下他,別让人家再绕到后海去。
胡同里,顾临川盯著刘艺菲的回覆,耳根发烫。他正想回一句“导航失灵”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顾老师!这儿呢!”小橙子踮著脚在不远处挥手,笑得眼睛弯成月牙,“再往前走就该进恭王府当古董了!”
顾临川轻咳一声,快步跟上。拐过两道灰砖墙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一栋古色古香的三层小楼掩在槐树下,檐角掛著铜铃,风一吹,叮咚作响。
“这地方藏得挺深。”他试图挽回一点尊严。
小橙子憋笑:“可不是嘛,连本地人都常走错。”
三楼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时,刘艺菲正往茶杯里丟枸杞。听见动静,她抬起头,墨镜滑到鼻尖,露出一双含著笑的眼睛。
顾临川站在门口,白t恤被胡同里的热风蒸出浅浅的汗痕,手里还拎著个黑色背包——鼓鼓囊囊的,不知道塞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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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,空气突然安静。
香格里拉初遇时,他是冷峻的“冰块脸”,她是带著歉意的“肇事者”;而现在,微信里熟稔的调侃突然被拉进现实,反而让两人同时卡了壳。
小橙子看看这个,又看看那个,终於忍不住打破沉默:“你俩这是玩『谁先说话谁输』呢?要不我出去溜达半小时?”
刘艺菲“噗”地笑出来,摘下墨镜搁到一旁:“坐吧,茶都快凉了。”
她的声音比微信里更清透,像掺了冰块的柠檬水。
顾临川点点头,把背包放到一旁的藤椅上。动作有些僵硬,像是怕碰碎什么。
“胡同挺难找吧?”刘艺菲推过一杯枸杞茶,琥珀色的茶汤里浮著几粒红艷艷的果子。
“还行。”他接过茶杯,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指甲——圆润的,没涂甲油,和微博上rua小牛犊的那双手一模一样,“就是炸酱麵店老板看我眼神不太对。”
坐在边上的小橙子插嘴:“你都路过人家店门口这么多回了,没报警算客气了!” 三人同时笑起来,那层微妙的生疏感突然被戳破,像茶汤上升腾的热气,悄无声息地散了。
窗外,前海的湖水被风吹皱,倒映著云影天光。刘艺菲托著下巴看顾临川从背包里掏出一包西湖藕粉,包装上还贴著“杭州特產”的標籤。
“舅妈硬塞的。”他语气平淡,耳根却有点红,“说给『京城朋友』当伴手礼。”
刘艺菲眨眨眼,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提过的“枸杞茶赔罪”,心里某处轻轻动了一下。
她接过藕粉,指尖摩挲著包装纸的褶皱,笑道:“那替我谢谢舅妈——不过你这『採风』的藉口,是不是太敷衍了?”
顾临川低头抿了口茶,喉结动了动:“嗯,下次换一个。”
小橙子假装捂眼睛:“你俩能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?”
阳光透过雕窗欞,在包厢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刘艺菲用指尖轻轻敲击著茶杯边缘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所以,”她抬眼看向顾临川,“你这次来,真的只是为了採风?”
顾临川的手指在相机带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,“嗯,索尼世界摄影大赛需要补充一些城市题材。”
小橙子在一旁夸张地嘆了口气,“你们俩能不能別这么官方?茜茜姐,你平时跟我八卦的劲头哪去了?”
刘艺菲丟过去一颗瓜子,正中小橙子额头,“就你话多。”
顾临川看著她们打闹,嘴角微微上扬。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,几片瓣飘落在窗台上。
“其实,”刘艺菲突然正色道,“我最近也在考虑转型的事情。”
她的手指绕著茶杯转了一圈,“你最近没在微博上看到我的行程吧?”
顾临川摇头,“没有。”
“我在爭取一个角色,”刘艺菲的声音低了下来,目光落在茶汤里浮沉的枸杞上,“迪士尼的《木兰》,竞爭很激烈,不知道能不能成功。”
顾临川的手指突然收紧。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刘艺菲不仅会获得这个角色,还会因此登上国际舞台。但他不能说出来,一个字都不能。
“你知道吗,”他慢慢开口,目光落在窗外的湖面上,“我拍过一组照片,去年初冬在杭城的千岛湖,那天清晨的雾特別大,能见度不到五米。”
刘艺菲抬起头,眼神专注。
“我等了三个小时,冻得手指发麻,差点放弃。”顾临川的声音很轻,“就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,雾突然散开一道缝,阳光照在湖面上,像一把金色的剑。”
他转头看向刘艺菲,“有时候,最难熬的时刻,就是转机来临的前一秒。”
包厢里安静了几秒。小橙子瞪大眼睛看著他们,连瓜子都忘了嗑。
刘艺菲的睫毛轻轻颤动,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,“顾临川,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特別。”
“不是安慰,”顾临川认真地说,“是事实。”
刘艺菲突然向前倾身,“说到摄影,我一直想问你——”她的眼睛亮了起来,“你平时拍人像吗?”
顾临川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。四月中旬那场空难后,他再也没碰过人像摄影。镜头里的笑容总让他想起再也不会回来的父母。
“我不太擅长拍人像。”他最终说道,声音有些乾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