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摸出手机,点开刘艺菲的聊天框,犹豫片刻,发了个系统自带的“月亮”表情。
三秒后,对面回覆:“顾老师,你这反射弧比黄浦江还长。(猫头偷笑)”
夜航船的灯火在江面上拖出长长的金痕,像一道未完成的曝光。
第二天上午,阳光透过华尔道夫酒店的玻璃穹顶洒落大堂,顾临川站在大理石立柱旁,腕錶指针刚好指向九点整。
电梯“叮”地一声打开,刘艺菲单手压著棒球帽快步走出,小橙子小跑著跟在她身后,背包上掛著的猫咪掛件晃个不停。
“迟到了三十秒。”顾临川抬腕示意。
刘艺菲一把拽过他手腕凑近看表,“顾老师,你这表快了——我出门前刚对的央视原子钟。”
她鬆开手,顺势把他往旋转门方向推,“赶紧的,再磨蹭小笼包该卖完了。”
停车场里,刘艺菲利落地钻进驾驶座,反手將墨镜甩给副驾的顾临川。车子驶出时,后视镜里还能看见小钱和老赵站在酒店门口欲言又止的身影。
“真不带他们了?”顾临川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。
“电影节流程都走完了,他们该回京城做后期了。”刘艺菲变道超了辆计程车,方向盘打得行云流水,“再说——”她突然伸手戳了戳顾临川绷紧的脸颊,“带个活体导航仪就够了。
顾临川整个人瞬间僵成一块人形立牌。后座的小橙子憋笑憋出气音,赶紧掏出手机假装刷微博。
城隍庙的南翔馒头店人声鼎沸,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白雾裹著蟹香扑面而来。三人刚在角落落座,服务员小妹就瞪圆了眼睛:“您、您是——”
刘艺菲竖起食指抵在唇前,接过菜单熟练地勾选:“蟹粉小笼两笼,鲜肉的一笼,菜肉大餛飩三份”笔尖顿了顿,抬头问顾临川,“你吃甜豆还是咸的?”
“杭式咸浆。”顾临川下意识回答,说完才反应过来,“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?”
“思思朋友圈啊。”刘艺菲把菜单递给小橙子,眼里闪著狡黠的光,“去年冬至你捧著杯咸浆站在浙大食堂门口,配文『甜党异端』。”
她模仿顾临川板著脸的样子,逗得服务员小妹捂嘴直笑。
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上桌时,顾临川正用茶烫筷子。刘艺菲突然夹起一个搁在他碟子里:“尝尝这个,比杭城的小笼包皮薄。”
见他犹豫,又补了句,“放心,没下毒。”
顾临川低头咬破麵皮,滚烫的汤汁溅在舌尖,鲜得他眉头一跳。刘艺菲支著下巴看他:“怎么样?”
“烫。
“废话!”她笑得差点打翻醋碟,赶紧抽纸巾擦手,“顾老师,你这美食点评能气死米其林评委。”
小橙子舀著餛飩爆料:“茜茜姐上次吃火锅烫到舌头,对著镜子哀嚎了十分钟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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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闭嘴吃你的。”刘艺菲扔了颗生米过去,转头却见顾临川正用勺子小心撇开汤麵油,动作精细得像在调相机光圈。
她突然把香乾马兰头推过去:“这个拌了麻油,味道很不错。”
窗外,九曲桥上游人如织,阳光在水面碎成金箔。顾临川夹了一筷子马兰头,突然开口:“你常来?” “拍《露水红顏》时经常来。”刘艺菲搅著餛飩汤,“导演总嫌我脸圆,我就偷跑来吃小笼包气他。”她眨眨眼,“艺术家的叛逆,懂吗?”
顾临川嘴角极轻地扬了扬,低头继续对付那只漏汤的小笼包。
田子坊的猫咖藏在石库门弄堂深处,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。刘艺菲刚推门,一只三猫就躥上她肩头,尾巴扫过她脸颊。
“这只好,像小胖的远房表亲。”她挠著猫咪下巴,转头发现顾临川正被三只奶猫围攻——它们抱著他的鞋带又抓又咬,而他僵在原地,仿佛面对的是外星生物。
“顾老师,你这样子像被猫绑架了。”刘艺菲举起手机连拍三张,“思思说的没错,你果然只招小动物欺负。”
顾临川弯腰解救鞋带时,卫衣兜里的铜镜滑了出来。刘艺菲捡起看了看:“还带著这个?老喇嘛说的『放下怎么只管拍』,你悟透了没?”
他接过铜镜,镜面映出窗格分割的天空:“你拍《烽火芳菲》时,用即兴表演盖过翻译腔台词——”顿了顿,“大概就是那种感觉。”
刘艺菲怔了怔,突然笑出声:“行啊顾老师,都会举一反三了。”她怀里的三猫被笑声惊到,一爪子拍在她手背上。
午后阳光斜照进復兴中路的二手书店,尘灰在光柱里起舞。刘艺菲蹲在哲学区翻看一本泛黄的《存在与时间》,书页空白处还有铅笔批註。“这字跡”她眯眼辨认,“像你舅妈的?”
顾临川凑近看时,发梢擦过她耳廓。两人同时僵住,又各自退开半步。“不是。”他声音有点哑,“舅妈的字更潦草。”
小橙子抱著一摞漫画书过来时,正看见刘艺菲把书塞回书架,耳尖微微发红。
“要不要去武康路?”小橙子晃了晃手机,“我刚查到巴金故居今天开放。”
武康路的梧桐树荫下,刘艺菲指著洋房彩窗讲解:“这种拼玻璃是1920年代最流行的,比现在的復刻版细腻多了。”
她指尖划过砖墙,“当年工匠砌墙时会往水泥里掺糯米汁,所以这么多年都不裂。”
顾临川举起相机拍下她仰头看建筑的侧脸:“你研究过建筑?”
“拍戏时,无聊学的。”刘艺菲倒退著走路,差点撞上自行车,被顾临川一把拉住手腕。她顺势晃了晃胳膊:“放心,我平衡感好著呢——哎哟!”
话音未落就踩到石子崴了脚。顾临川嘆气,蹲下身查看她脚踝:“肿了。”
“小伤。”刘艺菲单脚跳著坐到路边长椅上,“去年拍《烽火芳菲》,我摔得比这狠多了。”
顾临川从相机包侧袋掏出止痛贴,刘艺菲挑眉:“隨身带这个,顾老师很会嘛。”
“职业习惯。”他低头帮她贴药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。远处传来观光巴士的报站声,混著蝉鸣,像某种特別的背景音。
回程时,刘艺菲把车钥匙扔给小橙子:“伤员申请休息。”她窝在后座,突然踢了踢顾临川的椅背:“今天拍的照片,挑几张发我。”
“哪张?”
“你明知故问。”她伸手戳他后颈,触到一片发烫的皮肤,“当然是铜镜反光那张——別装傻,我听见快门声了。”
暮色中的外滩华灯初上,车流如银河倾泻。
顾临川低头导出照片,屏幕上是武康路巴金故居阳台的一角:铜镜搁在雕铁栏上,镜中倒映著刘艺菲模糊的剪影,与远处玻璃幕墙的现代都市重叠成奇妙的时空交错。
他按下发送键,转头看向窗外。
后视镜里,刘艺菲正低头查看手机,嘴角微微扬起,睫毛被霓虹染成浅金色。